早前收到讀者的來函鼓勵,《樂山樂水》的幾位筆者都感到十分鼓舞。同時,來信也希望我們能翻譯本篤十六世於2005年的一篇 聖誕賀詞。
然而筆者卻十分抱歉,因為家庭及工作繁忙,起初打算在聖誕前譯好,變成到現在只譯到一半,令讀者及他的堂區教友失望,實在是筆者的失信。因此,筆者改變了些許計劃,將整段講辭分為兩至三個部分,逐段刊登。
筆者其實也 提過 這篇賀詞,但一直都沒有翻譯。然而這篇賀詞非常重要,因為在其中,本篤教宗清楚地指出我們該如何理解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就是討論何謂真正的「梵二精神」。筆者願意稍盡綿力,翻譯這篇賀詞。我的 重點 及[筆記]。另外,可在這裡下載 足本譯文,沒有我的筆記的。
2005年教宗本篤十六世 向羅馬教廷致聖誕賀詞 #
可敬的樞機, 各位可敬的主教及神父, 親愛的兄弟姊妹:
" Expergiscere, homo: quia pro te Deus factus est homo" - 「醒來吧,人啊!因為天主為了你而成了人」 (聖奧斯定.講道集.185)。聖誕的慶祝將要來到,羅馬教廷中親愛的合作者,我先以聖奧斯定對理解基督誕辰的真正意義的邀請,去開始跟你們的會面。
我自你們每一個人致以最由衷的致意,而我感謝你們的虔敬及熱情,你們的樞機長 (Cardinal Dean) 都把這些感情告訴了我,我也感謝他。
天主為我們的原故變成人:這個訊息,每年,都由白冷城一個寂靜的洞穴傳至世界最遙不可及的角落。在我們後面,我們有一個偉大的事蹟,它在教會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我在眾多事情中,首先想到我們所愛的教宗聖父若望保祿二世的離去,在此之前他還長時間受苦並逐漸失去說話的能力。沒有教宗像他一樣給我們留下這麼多的著作;之前也沒有教宗能像他一樣深訪整個世界,並跟各大洲的人們直接對話。
然而,在最後,他面對的是痛苦及靜默的旅途。為我們最難忘的是在聖枝主日的畫面:拿著棕櫚枝表露出痛苦之情,他走到窗邊並賜下上主的降福,而 他自己亦準備走向十字架。[筆者早前也提過,聖若望保祿二世最偉大的訓導也在他生命最後階段的行動表達出來了。]
之後就是在他私人小堂的景象:拿著十字苦架,他參與在鬥獸場舉行的苦路禮儀,而之前通常都是他自己親自拿著十字架帶領遊行的。
最後就是他在復活主日的靜默中的降福,在這當中我們見到復活的、永生的許諾透過他的受苦中照耀出來。透過他的說話及行動,教宗聖父給了我們很多偉大的東西;同樣重要的是他由受苦及靜默的位置中所給我們上的課。
在他最後的著作《回憶與認同》 ( Memory and Identity) 當中,他留給了我們一個受苦的詮釋,這不是神學或哲學的理論,卻是由他自己走過,靠著被釘的主的信仰所維繫的,一條個人苦痛的路而成熟的果實。 他由他的信仰中得出這詮釋,這詮釋給予了他生命的痛苦及主的痛苦互相共融的意義;這詮釋透過這靜默的痛苦說話,也將這靜默的痛苦轉化成一個重要的訊息。[聖教宗對痛苦有著主觀的經歷,然而他的詮釋是藉客觀的信仰而來。我們也是一樣,我們不能單單以主觀的感覺來認知世界,卻要以主觀的體會,並透過客觀的信德審視,才真正的理解到生命的意義。]
教宗在這本書的開端及在完結時也提到,他深深地被邪惡勢力的眼光所觸碰,我們也在剛剛完結的上世紀也深深地體會到這力量。以他自己的文字說:「這邪惡…不是一個小規模的邪惡……這是一個巨大得誇張的邪惡,這邪惡充分利用了國家體制以完成牠的醜惡工作,一個建構在系統中的邪惡。」 (英文版 p.189)
邪惡是否無敵?牠是否歷史的終極力量?因為經歷過邪惡, 救贖的問題 對沃伊蒂瓦教宗 (譯註:Pope Wojtyla ,添伊蒂瓦是聖若望保祿二世的本姓) 來說 成為他生命及作為一個基督徒的一個主要和核心的問題及思想。邪惡的力量會否到了某個界限就會被擊碎?「是,有的」教宗在他的書中這樣回答,在有關救贖的通諭他也這樣回答了。

限制著邪惡的力量就是神聖慈悲。暴力是邪惡的表現,它在歷史中——作為天主及天主自己力量的「完全對立者」——被神聖慈悲所抗衡。我們可以連同《默示錄》說: 羔羊比龍更強。
在這本書的結尾,回顧 1981年5月13日被襲擊和按著他和天主及和世界的經驗,若望保祿二世繼續深化他的答案。
限制邪惡力量、能夠克服它的勢力,簡單說,就是天主的苦難,天主子在十字架上的苦難:「天主被釘的苦難不單單是一眾苦難中的其中一種……藉著為我們所有人犠牲自己,基督給予苦難一個全新的意義,開創了一個新的向度,一個新的秩序:愛的秩序……基督在十字架上的苦難為痛苦給予了一個全然嶄新的意義,將痛苦由最內在作轉化……這痛苦能以愛火燃燒並耗盡邪惡……一切人類的苦難、所有痛苦、所有脆弱都在自己當中包含著一個救贖的許諾;……邪在在這個世上存在,部分原因是為了喚醒我們的愛,使我們慷慨地、不求回報地服務那些受苦當中的人……基督救贖了世界:「因他受了創傷,我們便得了痊癒。」(依撒意亞 53:5)」(英文版 P.189起)
這不全然是透過學習得來的神學,卻是一個活出來並透過痛苦不斷成熟的信仰的表達。當然,我們必須要盡我們所能去紓緩痛苦及預防不公義,這往往導致無辜者的痛苦。然而,我們最重要 必需做的是確保人們能發現苦難的意義,並因此 能夠接受他們自己的苦難,和將它結合於基督的苦難中。[面對世間的苦與樂和超性的苦與樂,我們必須記得:世界的好事物是有限的,例如資源是有限的,我們現實上不可能使每人達致完全的公平;但超性的善卻是無限的,愛是不會耗盡,而越用越多。因此我們不應期望共產主義中的眾人都能得到平等的錢財或社會地位,但我們卻能以愛及公義去面對世間的不公平,並結合於基督。]
這樣,它就和救贖的愛 (redemptive love) 結合,並終能成為一股力量對抗世界的邪惡。
全世界對教宗離世的回響大大地展露出對他的謝意:因在牧職中,他將自己為了世界完全地奉獻給天主主;也展出感恩:因在一個充滿仇恨及暴力的世界,他重新教導以愛和苦難服務他人;可以這樣說,他在血肉中顯示給我們贖世主,救贖,並給我們確定了,邪惡在世界不會有最終的話語權。
我現在希望提一下,即使是簡短地,另外兩件由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發起的事情:它們是在科隆的世界青年節以及聖體主教會議,後者也完結了由若望保祿二世開幕的聖體年。
世界青年節於在場的人仍是在記憶中活著的大禮物。 超過一百萬的年輕人聚首於在萊茵河的科隆市以及附近的城鎮,一起在星期六夜晚及星期日的龐大聚會中聆聽天主聖言、一起祈禱、領受修和聖事及聖體、一起唱歌和慶祝、一起在生命中歡喜、以及朝拜並在聖體中領受上主。喜樂充滿了那幾天。[筆者那時也有在場。教宗本篤聚集了眾多的參加者,實在令人感動。]
除了維持秩序外,警察也無事可做——上主聚集了祂的家庭,實在地克服了每一個界限和障礙,並在與我們的偉大共融中,祂使我們經驗到祂的臨在。
那幾天的聖經金句「我們特來朝拜祂」蘊含著兩個重要的景象,協助由正確的方向開始。首先第一個景象是 朝聖旅途,這意景是人望穿了他自己的事務及日常生活,出發 去尋找他需要的目的地,就是真理、正確的生活、天主。

一個人走向生命目標的這個景象也包括了另外兩個清晣的意義。首先,這在邀請我們不要單單以包圍我們的世界作為我們做事的原材料,反而 要在它內發現「造物主的筆跡」,創造的原由以及世界因以被造、宇宙訴說給我們的「愛」,前題是如果我們留心,如果我們內在的官感醒覺,並獲得真實最內在幅度的官感。[宇宙的存在是有原因的,就是「愛」。我們必須以這目光去觀看這個世界、這個宇宙。我們的人生不是隨機的產物,而是有著確實目的,就是為了被天主所愛,並去愛人愛天主。]
第二個原素是延伸的邀請: 去聆聽歷史的啟示,它單獨地能給我們詮釋創世的靜默奧跡的鑰匙,給我們指出一條實用之路前往世界及歷史的真正之主,祂把自己隱藏在白冷馬槽的貧窮當中。[除了我們的存在是為了「愛」,我們生命的經歷也是。無論我們遇到的事多麼困難,不要忘記天主的愛。]
另一個世界青年節金句所包含的景象是 朝拜中的人:「我們特來朝拜祂」。 在一切活動之前,在世界能改變之前,必定先需要朝拜。唯獨朝拜能令我們真正自由;唯獨朝拜能給我們行動的準則。正正就是在一個缺乏指導準則的世界,這危機就會出現:每個人成為自己的法律;因此強調朝拜是十分有需要的。[天主是主,朝拜祂是我們應有的第一個且首要的行動。]
對所有在場的人來說,過百萬年輕人的靜默氣氛仍然非常難忘。 當在聖體中的主被移至祭台上時,這靜默團結並高舉我們。讓我們將這科隆的景象珍存在心中:它們是仍然有效的標記。不特別提起個別人士,我願藉此機會向所有使世界青年節實現的人表示感謝;但尤其讓我們一起感謝上主,因為實在的,唯有祂能讓我們如此渡過那幾天。

「朝拜」 (Adoration / worship) 的這個詞帶我們到我想講論的第二件重要事件:主教會議及聖體年。教宗若望保祿二世,以他的通諭《 活於感恩祭的教會》 ( Ecclesia de Eucharistia) 及宗座牧函《 主,請同我們一起住下罷》 ( Mane Nobiscum Domine) ,給我們線索,並同時以他聖體的信仰的個人經驗,將教會的訓導放到實踐中。
再者,禮儀及聖事部 (Congregation for Divine Worship) 既與這通諭關係密切,也出版了《 救贖聖事訓令》 ( Redemptionis Sacramentum) 作為真確執行大公會議的 禮儀及禮儀革新的憲章 的實用指引。在此之上,是否還可能再添加任何新事物,並在這完整的教導上再發展?[我們參與感恩祭,有跟從這些文件的指引嗎?這些文件不是為了局限人的行為,而是為了協助我們以正確的態度去朝拜天主。我們有跪嗎?我們真有祈禱嗎?有實際的參與嗎?就禮儀的心態,可參閱薩拉樞機的 文章。]
這正正就是主教會議偉大經驗:會議中的神長們透過默想教會今天豐盈的感恩祭生活 (Eucharistic life) 以及其永不耗盡的感恩祭信仰 (Eucharistic faith),作出供獻;而我們都能體會到這供獻。會議神長想到及討論過的都必須嚴格按著會議的 Propositiones 的規定,在主教會議後的文件中表達出來。
在這裡再一次,我只希望突出一點,這在剛剛我們談到世界青年節時已經提過了: 朝拜復活的主,祂有血有肉地臨現在聖體中,有著身體和靈魂,有著天主性和人性。[這是傳統教理對聖體的描述,也是最精準的描述。我們有理解這句說話嗎?我們有背熟這句說話嗎?]
教會內四處都復興著朝拜聖體的喜樂,而且都有果效,這非常觸動到我。在禮儀革新的時間,彌撒和彌撒外的朝拜聖體往往被視為對立: 有種想法是聖體不是給我們去默想,而是要吃下去,這是當時很流行的一種反對聲音。[教宗表示,這是錯誤的想法。]
教會的祈禱經驗不斷地顯示出這種想法是何等的不合理。奧斯定 (Augustine) 曾說過:「 …nemo autem illam carnem manducat, nisi prius adoraverit;… peccemus non adorando —— 沒有人應在先朝拜祂便吃這聖體;……我們不朝拜祂就是犯罪了。」 (參閱 Enarr. in Ps 98: 9 CCL XXXIX 1385) [不是因為耶穌說「你們拿去吃」就不應朝拜。不要忘記,耶穌在整個逾越節晚餐就是一個祈禱,一個朝拜天主父的行徑。我們同樣地不是單單以肉身去「吃」這個聖體,而是要心神都領受祂,方法就是朝拜。]
的確,我們不單單領受聖體中的一些東西。 這是位格的相遇及合一 (encounter and unification of persons);這位格,來遇見我們並渴望將自己結合於我們的,就是天主子。這合一只能透過朝拜來實現。

領受聖體表示朝拜我們所領受的那位。 藉著這方法,也只有藉著這方法,我們和祂成為一體。所以,朝拜聖體的發展——這在中世紀成型的——是最符合聖體奧秘本身的結果:只有在朝拜中,深刻且真實的接納才能發展。而正正是這與上主位格的相遇 (personal act of encounter with the Lord),發展出社會性的福傳 (social mission),因它包含在聖體內而渴望打破阻隔,不單單是上主跟我們間的阻隔,也更重要地我們各人之間的阻隔。
[待續。 下一部分,教宗本篤將會提到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40周年,以及我們該如何理解並詮釋這大公會議。]